“要开始了呢。”詹明看着下面的展台，喃喃道。
林璃闻言神色一紧，连忙凑身去看。
下面的珠光已然暗了，展台的明珠熠熠生辉。不过来了这么久，林璃也知道了，那些发光的珠子可不是夜明珠，抓了些萤火虫罢了。
珠光一暗，众人纷纷交口谈论，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几家的都没来？”
“华中国的那几家呢？”
“前几天还跟我说要来见见世面的。”
……
林璃看向身旁的詹明。
“都你干的？”她问。
“是啊。”他点点头，没放在心上。
林璃闻言唇一抿，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还请大家安静。”台上一位妙龄女郎笑道。
“哟，当红的花魁来了！”
“什么？醉仙阁的花魁？那位小娘子？”
“没见识的，来水沟儿的人谁人不识陈小娘子。”
陈小娘子明眸皓齿，在烛光辉映下，笑容灿若明霞。
“看见没，小娘子向我笑了！”
“去你的，明明是向我……”
“反了你了，还敢跟我争……”
下面的台子顿时吵闹。
陈小娘子笑容不变，看来是早就习惯了这等场面。她双手虚压，示意安静。
场间一片安静。
“那么，就让我们开始奇居华清池天昭二十九年拍卖会。”陈小娘子笑容浅浅，声容肃穆。
随着她的拍手，第一号拍品被人呈上来。
“请大家保持安静。”陈小娘子再一次提醒。
这时候林璃被人戳了一下。
“干嘛？”林璃看詹明。
“诺，帖子。”詹明努努嘴，示意她看手心。
他的手掌上放着一本小册子。
“这叫奇居帖，专门介绍拍品的。”
林璃这几日事情多，居然忘了。
她赧然一笑，接过帖子，“谢谢。”
“没事。”詹明兴致勃勃地看着展台。
“……第一号拍品为天香墨，是……”
林璃没听，打开了册子。
她快速地翻动着，对于那些拍品看也不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詹明看到她的举动，凑过来笑道：“哟，大轴①啊？怎么不看压轴呢？”
听他的口气，不是很在意我看风华双莲啊。林璃瞥了他一眼，看风华双莲的介绍。
先前只听说是前华朝遗物，另外什么消息都不知道，总也得明白它的价值所在。
入眼第一句就让她震住了。
“得此宝者得天下。”
林璃“啪”得合上册子，吓了詹明一跳。
“大惊小怪。”他嘀咕了一句，转头去看下面的陈小娘子了。
林璃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才又打开册子。
介绍里那句话写的异常的大，和左边密密麻麻的小楷几乎脱离，怪不得第一眼望去只有那一行字。
她接着看下去。
“……华朝国宝，七彩灵玉雕刻，莲瓣纹，传闻真命天子触之有吉兆。”
古人就爱这些神神叨叨的。
林璃想是这么想，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看。
“……华朝崩乱，此宝流于民间，一雄一雌双莲合璧。一月前，天降吉兆，双莲现世，辗转落于奇居之手，不敢独藏。”
看到这里林璃不由得笑了。奇居倒是老实，留着这种国宝重器在手，可不是要被怀疑有二心么。
“又附：传言其中藏有治国之经略，军场之奥妙，更有……”
这是最后一页了，林璃不信邪地往后翻了翻。
没了？
就这么没了？
她叹了口气，随手将册子扔在一旁。
詹明听到她叹气，回头关切问道：“没事吧？”
林璃苦笑道：“陛下，你这样子我真的不习惯。”
“哦。”詹明点点头，眼眸又变得深不可测，“朕不需要考虑你的感受。”
“来人。”他唤道，“将她丢出去。”
什么情况？林璃瞪大了眼站起来，看着侍卫们毫无表情地围过来。
小皇帝一指门外。
“我自己走。”林璃没好气道，拨开他们的手。
“砰！”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什么人都！”林璃愤愤。
“天尊，天尊！”柳妈妈终于处理完了一干事情，给每个包间都送去了姑娘，这才急匆匆地跑来，满头大汗，“天尊赐福了没有？”
什么有的没的！
林璃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理都不想理她，径自走进自己的包间去了。
柳妈妈想进陛下的包间问个究竟，又想到那明晃晃的尖刀，打了个寒颤，终究不敢进去了。
小皇帝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展台。
“这是，朕的天下。”他道。
侍卫们默然不语。
“你们下去。”他摆摆手。
侍卫们隐的隐，退的退，不过几息就消失了。
少年眉间微蹙，转而又缓缓笑道：“苏晴暖。”他点点头，坐下了。
……
林璃闭了眼，对于那些拍品是一丝兴趣都没有。先前几样是珍贵的笔墨纸砚，给文人们观赏品鉴用的。后来的，就是矿和丝绸茶叶陶瓷等，给商人们盈利用的。矿权是转让制，朝廷是禁止的。不然怎么叫黑市呢。
她林璃又不想当大文豪，也没那个天赋去赚钱，看看书识字会写就成了。
“第三十号拍品。”
陈小娘子的声音传来。
人群突然从喧闹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片刻后，商贾们小声交流起来：“这边是咱们东华国的地盘，应该没人会抢吧？”
“你傻呢吧，没看见那边几个华中国的皇商啊？”
“哎哟，您瞧着眼熟啊，是麟王府上的？”
“可不是嘛。在下不才，瞧出来您是东神国公府上有名的私商了。”
“哎呀哪里哪里，幸会幸会。”
商人们笑着，互相客套寒暄。
“真假。”林璃道。
陈小娘子也不急，笑吟吟的。她看他们寒暄够了，才笑道：“这件拍品不用我多说，各位都明白的。它的价值是无价的，底价一万亩田地。”
“我的个乖乖！”商人们惊愕。
“咱们东华国的地皮加起来也没这么多吧？”有人道。
“去去去，你懂什么，一个城池的地……”
“谁家做生意能买一个城的地啊！”
“抢钱呢！”
听到这里，林璃傻了。
那她带来的一百万两银票不是白带了？
人家要地啊！她哪里来的地啊？
难道要用郡主身份？她皱着眉头，心里纷乱。
局面顿时就沸腾了。有好些皇商站起来，呵斥道：“这是抢钱呢，你们奇居还要不要开门了？”
“就是就是！”
陈小娘子笑道：“那么，就流拍吧。”说完她捧着玉盒就要走了。
“等。”淡淡的声音传来。
陈小娘子站住，回身，“这位客人，可是要叫价？”
小皇帝出手了。林璃笑了。
“二万亩。”
他的声音又不一样了，清朗却霸道，带着深深的威势。
商人们哑口无言。这是哪里来的土豪，别不是个皇亲国戚吧？
但此时有些脑子好使的商人喊出来了：“陈小娘子，我们用地契抵押如何？”
陈小娘子含笑道：“可。”
有人带头了，自然有人响应。
“陈小娘子，我家地契抵押千张，共计两万五千亩地……”
为了这个国宝，连家产都要赔尽了。
林璃摇摇头。
这时林流带着灵来了。
她在踏入此楼之前让林流过会儿再带着灵来。
“小姐。”他道。
林璃嗯了一声，伸手让灵过来。
灵惴惴不安地走了过去，跪下磕头唤了声“小姐”。
“起来。”她道。
灵依言站起。
“看下面。”她又道。
灵犹疑地走到纱帘边，往下望去。
场面越来越吵闹，其中华中国二皇子的皇商，以及东华国麟王府的皇商争吵的最为厉害。北华国的皇商默默地看着他们争抢，脸上似有似无地挂着一丝嘲讽。
这两都有背后的东家撑腰，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争得脸红脖子粗，价钱眼看着就要到五万亩了。
陈小娘子笑眯眯地道：“除此以外，还有一种方法，就是以物易物。”
以物易物？开什么玩笑？天下还有跟风华双莲同等价值的东西吗？
几个商人大声喊道。
等下，好像真的有。
东华国的天炉秘术……
瞬间所有人的眼神都往东华国商人汇集。
麟王皇商正跟人争吵着，突然发现气氛凝滞了，他疑惑地看了一下四周，发现大家都在看他。
“看什么看。”他骂道，“风华双莲要定了。”
小皇帝眼眸深深，垂下视线。“他是谁。”
“麟王府上盐商。”
“死。”
他快速地吐出这个字，转身离去，似乎再也不想看。
再说林璃这边。
林璃道：“看见了没有？”
灵认真地点点头，“看见了。风华双莲很贵。”
林璃将刚刚构想好的方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道：“……我知道你很聪明的。”
意思就是你不要装傻了。
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姐，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定然是北华国的拔了头筹。”林璃没了兴致，百无聊赖地推门出去了。
为什么是北华国？灵瞪大了眼望着下方。
场间。
气氛更加凝肃了。
“这位大人，不如以天炉秘术相换如何？”陈小娘子笑道。
“什么！不行，绝对不行！”麟王商吹胡子瞪眼。
众人看着他，眼里渐渐炙热。
这可是东华国铁器之秘啊！如果给自家军队配备上那样精良的武器，何愁不能一统天下！
比那个什么风华双莲靠谱多了！
麟王商在众人的炙热视线下变得脸色铁青。他一甩袖，冷声道：“走。”
在众人毫不掩饰的惋惜的目光中，他狼狈而逃。
“咳咳。”北华国皇商清了清嗓子，“我朝陛下愿以八百里沃野相换。”
唉，这下可真是抢不过了。
众商纷纷垂头丧气。
“半柱香，若无人加价，便归这位大人所有了。”陈小娘子笑吟吟道。
还点什么香呐，这次差事办砸了，到手的肥缺又飞了。
众人纷纷勉强笑着要告辞。
陈小娘子笑道：“那么恭喜大人如愿以偿。”
说着把玉盒递了过去。
北华国皇商接过，吩咐小厮将皇帝诏书拿来。
明黄的圣旨，印着一个小章。
“昌”。
华朝的玉玺碎成了三块。
北华国拿着最后一块。
陈小娘子接过圣旨，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北华国皇商不顾奇居的再三挽留，竟然是要走了。
他要连夜赶回北华国，以防不测。
大掌柜见留他不住，只好任他在客楼里收拾行囊。
“小姐。现在吗？”林流问。
灵从房间里追了出来：“小姐，小姐！您真神了！”
她满脸喜色，手舞足蹈。
林璃无奈道：“你没看那北华国的不喜不怒不争不吵的，显然是很有自信。”
灵也没想问。她笑着点点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眶一红。
“小姐，奴婢怕是陪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