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道:“它很幸福,得到妳的悉心照顾,看来对妳有了感情。”
雪儿不禁笑了,问道:“那你猜猜看,到了第三年冬天,又发生了甚么事?”
独孤看着她身边的几只小白兔,亦忍不住笑了,道:“它不单是自己又来过冬,还带了其他的伙伴一起来。”说罢,两人都畅快笑了起来。
一只小白兔挨到独孤脚边来,独孤伸手去抓它,它毫不避闪,一点儿都不怕生。
独孤眉心忽地一动,道:“妳这么宠着它们,恐怕未必是好事。”
雪儿不禁有些惊讶,问道:“你为甚么会这么说,有甚么不妥吗?”
独孤道:“我怕它们太依赖妳,会失去了自己的野性,将来如果离开了妳,恐怕都不知道如何生存了。还有,它们一点都不怕人,以为是人都像妳这么好心善良,却不知道人心有善有恶,并非人人都像妳这般慈悲心怀。”
听他说得在理,雪儿轻轻叹一口气,道:“你说得对,我本来是想帮助它们,却想不到反而害了它们。”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责。
独孤道:“将来的事都很难说,大家各安天命罢了,妳也无需自责。至少它们现在跟妳在一起,过得很快乐,想得太多反而烦恼。”
雪儿低头愣了一会儿,仍然心有惆怅。看她自责的样子,独孤感觉有些后悔。
忽听雪儿“啊”了一声,伸手捂着双眼。独孤吓一跳,忙问道:“妳怎么了?”雪儿却笑了起来,道:“我的眼睛……我感觉到前面有光,看来师父的方法很有效,我相信我很快就看得见了!”看她开心的样子,独孤也被感染,傻傻笑了起来。
独孤道:“这真是太好了,可是妳的眼睛,怎么会弄成这样?”
雪儿幽幽叹一口气,道:“说来话长,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总之是我命苦。”
独孤道:“如果妳不介意的话,我很想听听妳的故事。”雪儿道:“如果你不嫌闷的话,我愿意说给你听。”独孤道:“有美相伴,怎么会闷呢?”
雪儿微微一笑,道:“我本来是襄阳人氏,住在白家村,我父亲是村里的秀才,开办了一间私塾学堂,把村里的小孩子们召集起来读书学习。我本来很喜欢念书的,但是因为是女儿身,不好跟那些男孩子们在一起厮混,父亲一直不允许我进学堂。后来我去央求娘亲,娘亲想了一办法,把我打扮成男孩子模样,跟在学堂里读书。到了晚间,又恢复女儿身,跟着娘亲织布裁衣。这般日子,过得很愉快,让父亲没想到的是,每次我的功课,都是学堂里做得最好的,娘亲经常跟父亲说,恐怕白家要出一个女秀才了……”
雪儿说着说着,脸上又露出了笑容。独孤静静听着,亦不禁会心一笑。
可是很快,雪儿脸上的笑容又消散了,显出一脸难色,续道:“可是谁都不曾想到,一场飞来横祸,毁灭了这一切。我还记得那天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村里到处都是灯火,孩子们玩得很开心,不知疲倦,一直到很晚。后来我实在困了,就先回家歇息,睡得很香。可是到半夜的时候,我突然被娘亲叫醒,她显得很惊慌,还有父亲,大声呼喊着,叫我们快走快走。我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只感觉周围很热,到处都是火焰,浓烟熏得我睁不开眼睛,我吓得大哭起来,原来是发生了火灾。”说着说着,声色有些凄凉。
独孤皱起眉头,问道:“那后来呢?”雪儿接着道:“火柱不停地砸下来,整个屋子就要塌了,逃到门口时,娘亲突然把我扔出门外。我躺在冰冷的雪地中,只听见身后砰的一声,屋子塌了,父亲和娘亲没能逃出来,他们为了就我,葬身在了火海中……”说着说着,忽然一阵哽咽。独孤想要安慰她一下,却不知道该说甚么好。
独孤道:“一夜之间失去所有的亲人,这种痛苦的滋味我经历过,就好像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找不到生存的意志。”雪儿不禁抬头望过来,这句话拨动了她的心弦。
独孤道:“那后来又怎么样,妳一个人孤苦伶仃,是谁救了妳?”
雪儿抿一下嘴,道:“后来我才知道,这场大火烧毁了整个村子,很多人因此丧命,根本没有人来理我。我感觉眼睛很痛很痛,不停地用手揉,可是越揉越痛,眼泪不停地流。在雪地里冻了两天两夜,等我醒来睁开眼睛,突然发现我甚么都看不见了。我很害怕,又冷又饿,不知道该去哪里,我想我很快就要死了。就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或许是上天眷顾,让我遇见了师父,是他救了我,收留我,他真是一个好人……”顿下一会儿,又道:“我是个孤儿,还是个瞎子,如果没有师父照顾,我根本活不到今天。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眼睛快点好起来,可以看见师父的样子。”
雪儿说得神往,禁不住自言自语:“我想师父一定是很高大,很威武,有一点儿胡子,但是不会太老……”忽然自己忍不住笑了。
独孤亦笑了起来,两人失落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心情变得愉悦。
独孤道:“如果妳的眼睛是因为烟熏致盲,也就是说,气血受阻而筋脉未断,或许可以重新打通筋脉,气血一畅,就可以重见光明。”
雪儿嗯一声,道:“你说得对,师父也是这么说的,他正在帮我敷药,所以我的眼睛会包扎起来。这两天等他回来,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会用内力帮我打通筋脉。”
独孤点一下头,道:“内力高深的人,可以做得到,我也很想早点见到妳师父。”
雪儿嗯一声,忽然打一个呵欠。不知不觉时间流逝,夜已深沉,人也困了。平常这个时辰,她早已进入梦乡,今天却陪着独孤说了很多话。也难得有人和她聊天,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有甚么心事,只能对着花花和小白它们说。她感觉很愉快,并不觉得累,虽然第一次见独孤,还看不见他的样子,但是就像老朋友一般,这真是一见如故。
独孤忽道:“雪儿姑娘,我有个冒昧的请求,可不可以在妳这里借宿一晚?”
雪儿愣了一下,还没说话,独孤忙又道:“可是,在这深山野林里,我实在找不到其他地方,只能露宿荒野雪地了。”雪儿道:“只是……”独孤又抢道:“既然妳可以收留这些小动物,为何不能可怜一下我呢?”好像生怕她不答应。
雪儿微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吧,你就到我师父房里歇息一晚,反正他今天回不来。”独孤却道:“不用了,我怕妳师父晚间会回来,一定是饥寒劳累,很需要歇息。我可以在这火炉旁边坐上一晚,已经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