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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一个缇骑

作者:风见鷄|发布时间:2018/10/28 22:54:22|字数:3111

万家药铺。

万掌柜正在前柜,教育着新来人一味一味拾药。

恍惚间,他面前出现一人。

此人何时登堂,自己竟没有丝毫觉察。

这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掩着面看不见是何岁数,也听不见常人有的鼻息。

“请问客官来抓什么药?”

“我找人。”神秘人说。

“浪人在你这吗?”

“不在!不在!”

万掌柜哆嗦得连下人都为之一祛。

“那与他随行的姑娘呢?”

“在呢!在呢!”

万掌柜,即是世俗中典型的老实巴交模样,你纵可以叫他行些善事,可让他看见了眼前人腰间配的杀人剑,势必憨得道德观偏颇。

毕竟,凡人为活。

“引我见她。”

“可容小的一问,大侠有何目的?”一时语快,他为避不善,又添,“假如不便告知,也无妨。”

老万掌柜憨憨地笑。

这人只把蓑衣一揽,露出腰间一块令牌。

午后。

押狩奋力挥着锄头,欲为徐娘与那胖墩凿个坟冢。

那玉珏就系在他的腕上。

透过那抹茶青,依稀能望得见过去。

那回忆保存在其中。

是任这浪人百般无赖耍皮,可就是对那个女人束手无策的夸姣与奈何。

汗水不断滴落,叫人也分不清哪是眼睑里漱出的泪。

难奈何?

押狩回到小驿站里,把胖墩的尸体扛起,胖墩身遭数铳,业已结痂。

浪人把他抛进其中。

随即再用铲子把土淹上。

你这个幸运的凡人。

恕我自私,我不想你和她死后还住在一起。

毕竟你

没有能力在黄泉护我迷恋的女人。

最后一丝土埋住他的脸。

倏忽,起风。

有人!

押狩如狼附身,细嗅,觉危。

有人踏马而来。

风起扬沙,砂砾于空不断摩擦。

押狩匿于一方柴垛之后,狩猎般静待。

一男披蓑戴笠,腰间配青玉剑,翻身下马,步履轻轻,似乎未留意暗处有狼静候。

那男人也不鬼鬼祟祟,瞥了眼一方土堆与浅坑,便兀自穿院登堂。

是独眼龙的同伙?

翻身上瓦,浪人壁虎般趋附,此时是杀神的安逸。

那男人步入内堂,见徒壁凌乱,仍未见怪,只见一滩发干的血,周遭蝇虫阴魂不散,那是原本徐娘倒下的地方。

那男人进了里屋。

见了安卧在床榻上的死人。

他欲伸手,旋即掌风后挥。

那掌结结实实扛住了浪人磐石的拳。

“我说,侵犯死者,总是不好的。”押狩说,“所以现在,我要你死。”

他说这句话时,他渴了。

寒气发作。

他要嗜血。

男人摘下斗笠,似有话要说,但见押狩拳势汹汹,遂把斗笠飞镖式甩出。

斗笠涡旋,遮住押狩视野。

而凌光一刹,那斗笠分作四瓣。

因后方那神秘男人腰间,剑已出鞘。

只一瞬,剑气凛威。

押狩只得不断后退,此人剑术高凡。

大漠。

浪人想到了远疆大漠,废土黄沙,擎天落日。

此人幻剑泯然旷达。

妙哉!妙哉!

那便来痛快打一场。

杺站在楼阁上,远眺之处,却不知何方。

适才有一个戴笠披蓑之人向万掌柜寻自己,而与之见过一面,那人彬彬有礼,谈吐非凡。

在得知了他的身份后,森女也不得不对其心怀三分敬佩。

神秘客要自己自旅程伊始叙述,说到他们被贼人绑架古刹之内。

他所调查之精细,杺与小夕共同叙述,常需相互补充。而他聆听寥寥几句后也要发问,在得知详情后,则噤声不语。

两个时辰后,夕照渐消,日轮西沉如陨落。

神秘客踏鞍上马,绝尘而去。

而此刻森女像是在凭吊逝去之风,一阵恍惚。

浪人已消失了。

誓言是假的吗?

她从腰间拿出那根尺八,沧古之色像是鹿血提炼。

他说,只要我吹了,他便会来。

可是正是我,拿着火铳,向着他的脑袋。

“我以为你懂我。”

当时,浪人瞳孔正中,映照的自己的身姿。

纷乱荒芜,就是自己。

身为森女氏族的公主,我竟然也会如此慌不择路吗?

“你还好吧?”

小夕不知从何处现身,也许在自己晃神时就蓦然隐在身旁了吧。

她接着问:“你是不是很担心押狩呢?”

“怎么可能?”她争辩道。

“可是你却这般紧张。”

“是他抛下了我,我们的。”

“不如我们再等几天,我总有预感,他是要回来的,他只是去完成自己必须去完成的事情罢了。”

“你怎么知道?”

森女望着这位谋面未几日的姑娘,却像是比自己更了解浪人。

“我总觉得,他这一走,是不会回来的了。他必定是恨死我的了。”

杺依旧念念不忘,把火铳抵在自己的眉间。

如若临渊之绝望。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小夕揽着杺的肩头,“三天之内,浪人大哥,一定会回来。”

“假如你赌输了呢?”

小夕凑近了彼的耳朵,像是怕遭人听见。

像是被投入染缸,杺的媚靥如秋实,霎时便红透了。

小夕与杺,携手下楼。

见后庭里,海棠花瓣落一地,不知心安不否。

只觉得,这赌注,有些荒唐,又有些令人有所期的温煦。

愉快!有所匹敌之人,与之一站,是杀人者的快意逍遥。

纵然内伤寒意略略作祟,但浪人也有感,这个披蓑人,对他并无杀意。

千招百式,七分为守。

“我不打了。”押狩拍手道。

披蓑人冷若三尺寒霜。

“和你打架,实在没劲,要拼上性命的战斗,才叫人快活。”

“我无意与你打。”

眼前人发话了,腔调低得堪比三伏天西湖水位。

“你是什么人?”

“一个缇骑。”

“官府的走狗,来这里干什么?方圆百里也没有人家,怎存报案一说?”

“我是来找你的,”披蓑人收剑归鞘,“浪人。”

屋外叶打飒飒声,青鸟鸣啭音暂歇。

“找我做什么?”

“千雪姬把你的刀偷走了,于是我便来了。”

“这你怎么知道?”

“你闹得焕州满城风雨,唯恐深巷人不知。”

押狩凑近了他,眸子细细打量眼前陌人,如今天性如灶般热,可此人却蝉蛹般裹住自己。

“你不是本地人。”押狩道。

“我一路追寻千雪姬的足迹而来。”

“你要捉拿那婊子归案,我怕你没这个能耐。”

这人以缄默对答,是嫌浪费口舌。

押狩见他眼中,是一沉沉的檀香炉子,凋零的烬低吟对自己的不屑。

但此人处世的态度,也许也是这般轻慢与惰怠。

这人做缇骑,肯定升不上官。

押狩忽然想起,万户老头口中所说的那个缇骑。

浪人抓起缇骑的臂膀,透过一层粗棉纱,下面的皮肤如戈壁般凹凸。

万千雪剑,一瞬出击,幻如一朝异暮。

抽离,吮出万道血痕。

他松开手之际,缇骑便说道:“你已知道我是谁了。”

“你要杀那婊子,是要复仇。”

“也不尽然吧,我想知道,她为何杀人?”他看向押狩,“她杀人,并非随机执行,譬如,你与她云雨之后,还站在我的面前,便说明她并不要杀你。”

押狩像是受了奚落,怒拳向着彼的鼻翼,“你不也站在我的面前。”

“她疏忽了,所以这也会是她殒命的原因。”

“你究竟是谁?”

“在下,封云鸿。”

他转身看向躺在床榻上的死尸。

“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杀她者,绝非独眼龙那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