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尤自回到芳华殿时,晚膳没去,就着琼莲做的糕点吃了些,夜里也睡不着,她一直想着那个薄如蝉翼的吻,便觉得头晕脑胀,挥之不去,虽则她常日同那些男子玩的也挺愉快,但可没有这样的举动,他们都很是知礼。哪似这人,厚脸之程度实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可是这人总给她很熟悉亲和的感觉,就像是冥冥中有些牵扯。
第二日姜怀瑾就拉着淑尤同云兮颇是喜悦地畅谈大婚事宜,在一众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老匹夫们面前少见地雷厉风行地宣布婚约并准备筹备婚礼,姜怀瑾不顾老臣意见毫不拖泥带水的事儿,平生怕是也只有这件了,便是淑尤的婚礼问题。
大多老臣很是不满姜怀瑾毁婚约一事,尤以澍家子弟为首,各言官也是纷纷举牌子不乐意,道是神算子固然是个妙人,然不知其来历,何况公主已有婚约,失信于人实是不良之策。只有极少的一股清流还在支持着这桩婚礼。百官们叽叽喳喳吵了半天,姜怀瑾只道了句“朕心已决!”一众老臣纷纷下跪,高呼“陛下三思!”姜怀瑾淡淡地看了眼他们,道:“众爱卿可是想谋害公主?公主之良人确为公仲婴先生,此时已决,反驳无效!”群臣哑口,谋害皇家子嗣这帽子可不好戴。毕竟当年公主有年不过二十的那个说法是栖霞众人皆知的,要是这神算子一个恼了,不寻药了,他们的脑瓜子可得拎在裤腰带上了。
姜怀瑾处理好一系列事宜,回宫后同淑尤道“这些老匹夫,真以为吼一吼来个百官长呼,我就会依着他们了!”淑尤默然,这百官长呼怕不是澍玉阑还掺和了几脚。她心中对澍玉阑这一事儿又有些愧疚,这一大好青年花费了些时间在她身上,如今她却又悔婚实在是有些为难起来。
她向着姜怀瑾道:“阿爹,毕竟是我们有失公允,有些对不住玉阑哥哥。”
姜怀瑾也是一脸不忍,道:“那个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也算是心仪你,这城中好儿郎就属他最合父皇眼缘了,无奈,你们没有缘分。”顿了顿,他又道:“昨个儿你娘还在梦中同我说要将你许给先生,她说你们才该是有缘分的,何况,现在他又即将对你有救命之恩。若是他没有这等想法,为父……可先生经我多次试探都是表明了要娶你。”
淑尤有些好笑,前些日子在赌坊这人就来了一出,言灵咒都用出来了,娶她可谓用心良苦,她也有点懵逼,娶她能图个什么好处,除却公主这身份,似乎也无甚值价,何况,他一方外之人?她向姜怀瑾道了声“女儿自是依阿爹的意思”便托词离了宫殿。
回芳华殿这一路她想了想,还是觉着要去同澍玉阑叨叨清楚这事儿,她有些神思恍惚,这便遇见一老熟人,濮阳家的小公子,鸿永,这厮拦住她去路。声泪俱下:“姜淑尤,你好狠的心啊!你不是说着非澍玉阑不嫁,才避嫌着不与我玩么?这般,便轻易地找了个外人!”
淑尤有些头痛了,这小公子因在她幼时被她救过一次,便总跟着她转悠,后来长大了,更是纠缠她许久,扬言要娶她。她觉着无奈,便拿澍玉阑的名头顶了个托,这才将将让他消停了下。
她想了想,道:“鸿永公子,本公主却是有些欢喜云兮的,这幼时呀,不过是不解红尘世事,前些日子,见着云兮,本公主觉着仿佛是见着了几世相爱的老情人,本公主觉着,那方才是本公主的心头爱呀!”说着,还擦了擦眼,抹了抹憋出来的泪珠子,“我又在那城东头的老先生前算了一卦,卦象说是本公主与云兮乃是天命姻缘,世世夫妻,前几世更是天上的仙女神君,无奈有缘无分这才有的今世姻缘,可见这真真是我的心头血,欲说还休啊!”
“胡说,这算命的指不定是在骗你,你许久前还说澍玉阑是你的天命姻缘!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冒犯圣上也要把你带走!”鸿永义愤填膺道。
这前些时日怎的没见桃花运如此旺盛,淑尤感叹,突然正经道:“云兮确是我前世的爱人,无奈天命弄人,有缘无分,国师大人是我年少时喜爱之人,这不假,但因着云兮来到之时,我已记起前尘往事,无意他人。”淑尤看着小公子的怔愣样,一边感叹自己唬人的本事又高一重,一边添油加醋:“云兮还是个十分嗜杀之人,你别看他长得一副天人之姿,实则你这般撒泼耍浑的,是要被他杀了丢了喂狗的,我见过那场景,甚是瘆人!”
鸿永有些动摇,因着神算子这人不清楚门道,他也不晓得此人深浅,何况栖霞是个信前世今生的地方,此番,他确又被唬着了。淑尤再加把火道:“小公子可不妨回去想想,再来同我说说。”
眼见着小公子被她唬的离开了,淑尤缓舒口气,叹了声“真缠人!确比那先生好解决的多了!”
她又行了几步,那琼林殿门口有人抱琴而立,笑意盈盈地道了声:“阿弦好本事!”
淑尤看着云兮和煦的笑容,却有些感到后背受凉,她讪笑道:“先生好雅致,在这里忙中偷闲?”
“算不得忙,不过这雅致确实如此了,刚刚可是看到了一出好戏呀。本君晓得是阿弦的心头血,阿弦四处昭然此事,本君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云兮笑笑。他晓得淑尤忆起前尘往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仍有一阵恍惚,因他是盼着她记起的,可天道轮回自有规则,哪能随意篡改。
淑尤纳闷,这人怎么总是断章取义,但她在背后说他坏话,毕竟心虚,便勉强笑笑:“先生若是没什么事,我便进芳华殿了。”
“阿弦,先前又在外面坏本君名头,本君可也是听见了些。”
“先生可不是个计较这种小事的人。”淑尤讪讪。
“可对阿弦便非如此了。”云兮叹道,“阿弦日后便唤我云兮吧,亲切些,我就不计较了。”
“……”淑尤暗骂,谁要同他亲近,果真如她所想的厚脸皮。转而又想了想,为什么她要在意云兮计不计较啊。这样一想就犹豫起来。
云兮似乎看出她的犹豫,便道:“阿弦可也不想想,本君日后可要为阿弦寻那几味可能累及生死的药材,阿弦却与本君如此生疏,本君真是好生心寒。”云兮叹了口气,怏怏的。
淑尤却也觉着这事儿也没多大个好计较的,便支吾着道:“云,云兮。”
云兮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唤着熟悉的字眼,一阵恍惚,他本就不拘小节,但他更希望淑尤能同前几世那样甜甜地同他撒娇,唤一声“云兮”。可他又害怕着从前那些不幸再次发生,便再也不愿唤她一声淑尤。只她今生这个名字,姜弦。琵琶弦上说相思,既是姜怀瑾思念爱妻的相思,更如他千万年来思念淑尤一般的相思。
“我今日来找你,确是有事的,你大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