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热的七月，正午的阳光似是要把大地晒化了才情愿。然而，原本糟糕的交通却因为天气缘故顺畅了很多。冯维杉拿起扔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烟盒，叼了一支烟出来，刚想点燃，却看到了李茂亭贴在副驾驶前的史努比标语：吸烟有害健康。冯维杉的嘴角勾起了完美的弧度，又将香烟放在了一边。
吸烟，是冯维杉在高考那年学会的。终日被各种书本和试卷掩埋，受着那些近乎到变态的试题的折磨，精神常常的萎靡不振。第一次抽烟的时候，尼古丁强烈的刺激着喉咙，冯维杉剧烈的咳嗽着，并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碰这种和毒品沾亲带故的东西。后来，慢慢地习惯了尼古丁的味道以后，他的烟瘾也渐渐大了起来。
在大学开学的那个九月，冯维杉认识了修铭。两个人并肩走在教学楼里，修铭说冯维杉的身上有股烟草的香味，但不会让人感到讨厌。冯维杉告诉修铭，这味道是他高三留下来的纪念品，是男人的味道。
“那你的肺还不变成了黑煤球。”修铭夸张的看着冯维杉，“还男人的味道。入学体检你怎么过的啊！”修铭不会抽烟，是受到他家庭环境的影响。但他并不反感和反对别人抽烟，只要不让他动这东西一切都好说。
“煤球就煤球吧！还黑煤球！你什么时候见过煤球是白的，元宵是黑的啊！”冯维杉笑得阳光灿烂，“我又不过肺。所以，我的肺还算是健康。”其实，冯维杉也不知道自己的肺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那些被尼古丁侵蚀的肺部照片光是看一眼就让人感到恶心和恐惧，但若是把这放到自己身上，就又是另一码事了。人，总是存在着这样的侥幸心理。百分之几的几率，自己怎么就能那么“命好”的中标呢？于是，人们怀着这样的心理，依旧对烟草趋之若鹜。尽管所有的烟盒上都写着“吸烟有害健康”，大家对这行文字的反应就像是老师对学生们说“这次考试很简单”一样的熟视无睹，顶多骂几句脏话，痛快一下。
“见过啊！”修铭答得认真，“被雪裹着的煤球是白的，掉到煤球堆里的元宵是黑的！”
“你这叫狡辩！你要透过现象看本质。”说着冯维杉拿出了香烟，在修铭眼前晃了晃，“吸烟也没那么多不好吧！”
“不行！”修铭夺过了冯维杉手中的香烟，“怎么能和毒品沾亲带故的东西染上关系呢。难道你想以后牙齿被焦油熏黄么！从现在起，我要帮助你戒烟！”
从那以后，冯维杉就真的很少碰触香烟了，慢慢的香烟也就退出了他的生活。什么时候又开始吸烟的？冯维杉抬起左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大概是从修铭葬礼开始的吧。一直到李茂亭的出现，李茂亭是冯维杉生命中第二个劝阻他吸烟的人。
李茂亭是半年前冯维杉刚刚接到手头这个案子的时候调来他们组的。人小鬼大，办事很机灵的他很得组里人喜欢，冯维杉待他就像对自己的亲弟弟一般照顾。除非迫不得已，冯维杉很少让李茂亭加班，也很少让他出警去危险的地方。倒是李茂亭像是偶像崇拜一样的喜欢跟在冯维杉的身边，说是要和前辈多学些抓坏人的技巧，自己也要做警队里的骄傲。一向温和的冯维杉拗不过固执的李茂亭，也就由着他了，只要不危险的事情都会带着他。在冯维杉带领的这个小组，大家就像是亲兄弟一样，亲密无间。
蓝调，并不如其名，这是家带有两个包间的小小川菜馆，就在距离刑警队走路十分钟便可到达的居民小区的平房里。冯维杉带着微笑和早已经熟悉了的服务员们打着招呼，驾轻就熟的走进了他们固定的房间。此时，他的同事们已经点了一桌子的菜，只等着冯维杉的到来。
“头儿，今天的重庆辣子鸡做的太绝了！”李茂亭贪婪的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被深红色辣椒埋藏着鸡块的美食，“老板娘说这是从重庆运过来的辣椒，看着就够味儿啊！”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看到美食都不知道姓什么了吧！真是，就知道吃！”坐在李茂亭身边的裴德抬起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脑袋，“你总算回来了，大家都以为你被留在局里了呢！”裴德探着头，看着坐在李茂亭另一边的冯维杉。
“路上碰上了闹事的。”冯维杉笑笑，拿起筷子夹了一些青菜放在自己面前的碟子上。“今天这顿算我的！是给大家损失时间的补偿！”
“可我记得，几乎每次都是头儿来请客啊！”擅长电脑的吴晗拿着筷子，在毛血旺中探寻着自己喜欢的食物。
“下个月，我会去K市。”冯维杉摸出了口袋里的小熊猫，擎了一支香烟在指间。他没有继续吴晗的话题，而是单刀直入的将话题转到了正题上。“刚从局里得到的消息，丁氏集团在下个月底的交易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会有更大宗的。上面的意思是顺藤摸瓜，放长线钓大鱼。”冯维杉看着几个弟兄，严肃的说，“所以，我会先过去摸摸底。吴晗，到那边我会给你打电话，到时你带着大家直接和那边的警方会合。而且，据说丁氏里面有我们的人，但上面没告诉我是哪个队的，是地方警力也说不定。我只知道那个人在丁氏潜伏很多年了，已经潜入了高层的某个位置。”
“头儿，你打算一个人去卧底？”李茂亭放下了筷子，看着冯维杉，“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吧！有个照应。而且，头儿你自己也说了，不知道在他们哪儿的卧底到底是谁。”
冯维杉侧着头，看着朝气蓬勃的李茂亭，一瞬间他看到了一种当年流淌在自己和修铭身上的无所畏惧的勇气。他轻声的对李茂亭说，“这可和你在审讯室问那些嫌疑人不一样。我不能冒这个险！茂亭，以后或许还有更重要的工作交给你。”
“头儿，你总是对我特别照顾，为什么？”李茂亭不悦的皱着眉，他自然是不知道冯维杉内心的想法。“大家都能出去查案子，就只有我在队里，终日的整理资料问讯犯人。”李茂亭放下了筷子，看着冯维杉，眼睛里充满了疑问和探究。
“如果没有茂亭，我们的后勤保障还不乱成一锅粥啊！”吴晗看着李茂亭，继续说，“不过，我说头儿，茂亭说的没错，你一个人去K市太危险了。有个人跟着，确实有个照应，大家心里也踏实。”
冯维杉狠狠地嘬了两口香烟，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捻灭，长长的吐了和着白色烟雾的气，妥协道，“好吧！到时，茂亭作为我的助手，去K市，看看能不能进入丁氏的内部。”
如果吴晗知道事情最后的结果，是绝对不会帮助李茂亭请下这项任务的。只是，这世上没有什么未卜先知，也更加的没有后悔药。
“大家快吃饭吧！都凉了。”裴德端着米饭，白色的米饭早就被辣椒染红了。
冯维杉低头看着刚刚震动过手机，站了起来说，“队里让我现在回去，你们先吃。记得帮我准备份宫保鸡丁，打包回去。”接着又转过身看着闷闷不乐，只顾着吃饭的李茂亭，“茂亭，这件事情，希望你能多考虑考虑。”冯维杉拍了拍李茂亭的肩膀，走了出去。
李茂亭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只是在专心的思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