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宇翔接到了电话,便放下手中的工作就从杂志社跑了出来。对方说,有些事情要当面才能说得清楚。郑宇翔没反驳,尽管心里乱的要命。他也知道,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就是这个样子。干脆,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周一到周日街上都会这么多人。郑宇翔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左手攥着手机。他刚买手机的时候,一个人对他说不要用左手接打电话,那里离心脏近,有辐射,对身体不好。可有些东西成了习惯,改不过来,习惯本来就是个可怕的东西。手机震动了,弄得手有些麻,接着聒噪的音乐传了出来。街上很乱,却仍可闻那闹心的音乐。
手机贴着左耳朵,郑宇翔不耐烦的嗯嗯啊啊了几声,便又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继续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如果对方是那个人的话,迟到不迟到都无所谓。郑宇翔不喜欢那个人。不喜欢,会表现在脸上。不高兴了,也会这样。喜怒哀乐全摆在脸上,简单的不得了的一个孩子。这是后来冯维杉给郑宇翔的评价。的确,刚刚大学毕业,就一羽翼刚满的孩子。到了公共场合,还被人认为是学生呢。
“请问,这位学生,你知道世纪金源怎么走啊?”拦住郑宇翔的是个中年人,带着乡下口音,听上去怪怪的。
郑宇翔特热心的告诉那个人该怎么坐车,坐几站车,甚至还把他送到了车站。那个人连感带谢的留了一肚子的感动也无法表达出来。城里人都是活雷锋,他坚定地这么认为了。其实,不是郑宇翔想当雷锋,给人指路是顺手的事,而又能拖延和那个人见面的时间,还能落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让他慢慢等着去吧!郑宇翔心想。
说白了,还是在躲,在拖。有什么不能去面对的呢!就是不想见那个人,又能怎样。手机又响了,依旧是那个人打过来的。问郑宇翔为什么还不到。显然,时间拖得久了些,对方有些不耐烦了。
“你丫烦了就滚!”郑宇翔有些生气,明明是对方主动找他来着,现在却显得好似个大牌明星般的耍威风,本来就已经很烦了。没好气地把手机塞了回去,抬手招了辆计程车,钻了进去。“哪儿堵车您往哪儿开,到外环线金庄的金湖茶餐厅。”郑宇翔随手拿过车上的报纸,漫不经心的翻看着,全然不去理会司机脸上足以吞下一个鸭蛋的惊诧。
司机没有按照郑宇翔说的那样做,从郑宇翔上车的地方到外环线不到十五分钟。似乎交通成心和他作对,其他地方的道路都快瘫了,用交通台主持人的话说,都成一盘大绊菜了,而郑宇翔走的这边却畅通无阻。看着前面的车子,嘴里嘟哝着怎么不连环追尾的时候,他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掏出一张伍拾圆的纸币递给司机,也不等司机找钱郑宇翔就下车了。隔着半开的玻璃,司机的声音传来,“找你的钱!”
没有理会他,郑宇翔推开了金湖茶餐厅的门,迎面而来的是服务员小姐热情而客气的接待着他,“欢迎光临,您几位?”
“约人了。”郑宇翔扫视了一下通透的茶餐厅,视线落在靠窗户的最后一张桌子上。径直的走了过去,坐下,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人。
“约大少爷您出来见个面比见美国总统还难。”那个人显然在生气,他左手的食指戳着右手腕上的手表,“我不记得您老先生的杂志社离这里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吧!”
“我高兴学雷锋不成么!”郑宇翔微微低着头,抬着眼睛看着那个人,“说吧,找我什么事?”
那个人端起咖啡壶帮助郑宇翔倒满,又将自己的杯子里蓄满了黑褐色的咖啡,加了两块糖,捏着小匙轻轻的按照顺时针的方向搅拌着,“在外面呆久了,翅膀就硬了。忘记自己姓什么了吧!”语气不轻不重,没有责备之意,只是陈述自己认为的事实。
“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郑宇翔重重将杯子放了回去,杯子和玻璃桌面碰撞出了不小的声响,引得周围的客人和服务生纷纷侧目,“你到底有事没事?”
“我只想告诉你,玩儿得差不多了就回去,免得真闹出什么事情来,惹得老大着急。”那个人探过了半个身子,拿着纸巾放在撒出的咖啡上,“老大从K市过来了,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软软的白色纸巾慢慢被黑褐色液体浸透,晕开,蔓延。
郑宇翔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面露蔑视,轻声地笑着,“我的事,还用不着他费心。”说着,站起了身子,离开之前转过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人,说,“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
冯维杉驾车从文化广场离开到南堂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很让他诧异的是,他居然又与丁少朗偶遇了。像是约定好一样,冯维杉跟在丁少朗身边。
“你信教么?”丁少朗挺拔的身姿和英俊的脸庞很出众,引得院子里的一些人侧目。
丁少朗和冯维杉从教堂内走了出来,两个人并排坐在院内的椅子上。院子里也有很多来参加弥撒的人,他们虔诚地透过三扇敞开的门望着教堂里面,主祭已经站在圣坛前念着,愿天父的慈爱,基督的圣宠,圣神的恩赐与你们同在。信友们低声回应着,也与你的心灵同在。
“我是无神论者。”冯维杉突然觉得这样的状况很有趣,他正在和他们一直要缉捕的人讨论宗教的问题。他是来忏悔的么?为他所犯下的那些不可饶恕的罪。
丁少朗弯下了身子,捡起滚到他脚边的皮球,又扔给了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对冯维杉说,“人应该有信仰的。不然,你不会觉得心灵很空虚么?”
心灵空虚?冯维杉抬起头,看着在朝阳照耀下熠熠生辉的十字架。从未觉得空虚过。上大学之前,没时间去思考空虚,也不懂得什么叫空虚;上大学后没感到过空虚,因为有修铭陪在身边,像兄弟一样一同生活,直到……修铭……冯维杉站了起来,看着丁少朗,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了。打扰到你参加弥撒了,很抱歉。”
丁少朗也站了起来,并握住冯维杉伸出来的右手,暖暖的,就像冯维杉的笑容那样的舒服,直接的,毫无保留的传到了心底,溶化了。看着冯维杉的背影,丁少朗突然想起了什么,追了上去,拽住了冯维杉的胳膊,看着冯维杉脸上的诧异,笑道,“我叫丁少朗。”其实,你知道我是谁的吧,冯维杉警官。“每周日我都会来这个教堂,感兴趣的话,就过来看看吧!”
“嗯!谢谢你。”冯维杉笑着,这笑容让他自己都感觉那么的不自然,“我叫冯维杉。有时间,我一定会过来的。”周日……冯维杉这才想到,上一次见到丁少朗已经是两周前的事情了。
就在冯维杉刚跨出月亮门的那一刻,丁少朗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直在振动的电话。电话的那一段传过来的是个恭敬的声音。
“老大,我已经给宇翔打过电话,约他出来了。”
“嗯!知道了。”丁少朗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向教堂里面走去,并和大家一样,跪在了红色的地毯上,教堂里回荡着神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