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一股凌厉的掌风将穆柒染推了出去,由于火药在空气中产生的巨大波动,他全身被热浪灼得生疼。
下跌时,热浪携着一块木头长条直击他的腰,身子顿时像脱线的风筝,无力地坠落。入了水,脑袋越发沉闷,眼角处有东西同他一样往湖底沉,也有东西正向上浮,也许,恰巧是那根击伤他的木条,再过几天,他也会像这样浮出水面,在这里或在很远的地方。
视线越来越灰暗,他缓缓地合上眼。
湖面上,爆炸顷刻而出,一转眼又顷刻消散。风里裹着淡淡的硝烟,黑红的火染红了整个湖,华美的画舫只剩下残缺的椽木,而现在全然变成了幸运者的救生木。君九墨发纷飞,飘忽若神,踏在水波之上。
“爷,人不见了。”空桐站在近旁的木箱上,束好的头发散落几许,脸抹上了几痕黑,搭着猫眼儿,像极了脏脸的猫。
“水里。”君九拧着眉,沉沉地注视着水面。
空桐身子缩了缩,谄媚地笑道,“爷,我不会水。”
“嗯。”不辨喜乐。
空桐知道自家爷怕脏了手,可关键是自己不会水,再耽搁下去水底的人恐怕就要喂鱼了,只能弱弱地提醒道,“爷,”话没完,“本尊若没记错,十三御里只有你不会水。”
“爷,”空桐苦兮兮道,“回去我就领罚,并在三天内学会凫水,如若不然,除名十三御。”
“嗯。”随后没入水里。
穆柒染的身子一顿,感觉有东西缠住了腰,牵引着自己往上浮。他虚弱地睁开眼,那人背对着自己,三千墨发悠悠散在水里,玄衣冷冷,不是君九是谁?
见着眼前光线越发清晰,君九猛地发力,将穆柒染甩了上去,随后自己也冲出了水面。空桐熟悉爷的脾性,所以赶紧接住抛上来的穆柒染,“姐姐,我们可是救了你呢。”
穆柒染嘴里不住地吐水,空桐手一滑,就跌在木箱上痛苦地呕起来。声音不似女儿家的细软,但也没有男子的粗哑。
那股奇异的诡异感又冒了出来,君九不由向他看去,脸上再无面纱阻隔,脸颜一览无余。月光下,不知是水润了脸,还是脸润了水,宛如良玉散着荧荧流光。发丝落下的水珠划过吹弹可破的肌肤了无流痕,却在下巴处凝成颗颗珍珠粒。两弯羽玉下,一双桃花眼敛着勾魂夺魄的光,鼻尖修雅小巧,绛唇胜比海棠,烈了一树的花。
往下,修长鹅玉的颈,君九眼不由一眯,呵,原来如此,诡异感终是平了。因绯衣冰着身子让身形无处可隐,移至胸前的目光不由了然,果不其然。
“姑娘!”一声老牛推磨般的声音倏然疾呼,瞬时刀剑出鞘,翻飞一池火光,数个回合后,空桐逐渐气不支力,水上打斗明显对自己不利,必须将这老头引到岸上,他再次聚气紧逼,试图将这缠人的老头逼至岸上。
或许太过急迫漏出破绽,老头猛地收住身子,直直地朝水里飞去,空桐的剑下意识地跟去,意识到时已无法稳住身形,“扑通”一声落入水里,他手脚慌乱地舞动,但只会增加下沉的速度,隔着湖面望着朦胧的月亮,他想,自己可能是十三御里唯个被水淹死的。
君九在空桐入水时脸上嫌弃再明显不过,那老头自水里弹出,脸像树皮般沟壑纵横,狭长的眼露着阴绝,忽地聚气成刃,劈向君九。君九不躲不避,反而正面迎着老头而去,玄色的衣袖霸气一拂,凝成的白刃顷刻消散于空气中。
老头桀桀笑道,喉咙里含糊不清,“美人消红颜,君魂归忘川。”
饶是君九也心下惊异,这老头竟以身为毒,还是颜消归魂散,只是,这样无私奉献的敌人可真令人不喜。他急收住掌,同时醇厚的内力卷起穆柒染直面抛向老头,老头脸色大变,急撤回自己内力,因刚刚激出的是自己十成的功力,又猛地全部撤回,顿时经脉紊乱,气血倒流,“哇”地吐出一口血。
君九邪魅一笑,趁机将穆柒染裹了下来,穆柒染急上急下,脑袋晕乎,之前又受了水,无力地瘫在木箱上,手却暗中打开了香囊,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素色小瓶。
“你家公子可是躲在暗处见不得人?”
“无知小儿休得无礼!”老头急喝一声,又喷出一口血。
穆柒染手里正慢慢摩挲着几颗黑色药丸,散下的黑色粉末一沾水便悄然融入皮肤,化为无颜无迹。
“呵。”轻嗤一声,君九卷起一根木头向老头的胸膛插去。
“九爷。”穆柒染不怕死地扯住君九的手,君九身子一僵,自内而外的煞气滚滚震开穆柒染,同时体内瞬间冰寒彻骨,倒是小看了这人。老头见君九着了穆柒染的道,疾驰而来,毒掌烈烈带风劈向君九。
君九生生受下一掌,他眼里嗜着火光,朝穆柒染诡异一笑,穆柒染顿觉头皮发麻,老头大道不好,只见君九身影忽地闪到穆柒染身前,将穆柒染一同拖向湖里。
老头正欲扎入湖里救人,不料刚一掌已是气血亏空,两眼一翻便倒在了木箱上。
此时此刻的湖里,君九扣着穆柒染的腰带下坠,他先是受了寒毒,又被那老头带毒的一掌攻了心门,如今还有微弱的气息已实属万幸。穆柒染挣扎着往上不能,因着君九的手好似长在腰带上,怎也拽不开。
水的压迫感越来越重,穆柒染黑眼时想着以后两人浮尸上去也是这般,少不得引人遐想。
不知过了多久,有东西像羽毛不停拂着脸,直痒得穆柒染睁开眼,入目,一只白净的手正拿着草在自己脸上乱抚,黑色的玄衣不用看就知是君九,真是祸害遗千年啊!他认命地闭上眼睛,脸上的草更加频繁地抚动,穆柒染手一挥,怒目而视。
“娘子。”
这一声如惊雷,劈得穆柒染外焦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