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阿尔金县城出来,寇平岗和他的民工们准备沿原路返回格尔木。他们翻过达板,快到石棉矿时,遇见四辆从山上下来的卡车,见到这个长长的拖拉机队伍,四辆车停下来。只见从前面一辆车的驾驶室走下来两个人,示意马中海坐的那辆拖拉机停下。马中海等机子停下后,便走到那两个人的面前,问道:“朋友,你们有啥事?”
其中的一人反问他:“你们往哪里去?”
马中海答:“回格尔木去。”
“我看你们像是挖金子的人,为啥不去挖金子就往回走呢?”
“唉,挖不成嘛,阿尔金县的人太坏,他们不让我们挖,硬要赶我们走!”
“你们老板是谁?”
马中海正准备回答,却见寇平岗已经走向前来,并笑嘻嘻地冲那两人大声说道:“噢,原来是二老板和三老板你们呀!”
两人忙转身一看,见是寇平岗,便分别同他握过手后,被称为二老板的人问:“平岗,你们这是在干啥!兴师动众地赶来,为啥又要往回走呢?”
寇平岗面带愧色,说:“唉,一言难尽呀!我本想让阿尔金县地矿局给我们划出一块地盘,好去找金矿,结果他们不但不给,反而把我们身上的钱全部掏走。钱拿走总可以让我们挖金子吧,但他们不给,又把我们赶出来,你们说这气不气人嘛!”
“去年咱们在一起不是干得好好的嘛!为啥今年就不来了?”
“说的就是这个,我想起来就后悔,真的还不如给你们干呢!”
停一会儿,那个叫三老板的人又问寇平岗:“你们总共多少人?”
寇平岗说:“共八十几个人。”
“拖拉机呢?”
“十五辆。”
“那不多嘛!给我们干行不行?”
“你是说把我们这些人都要上?”
“都去呀,平岗,你是知道的呀,我们有那么大的场子,别说几十个人,就是几百个人我们也能收下。”
寇平岗一听他们的话,心里非常高兴,便用商量的口气对马中海说:“中海,咋办呢?咱们就给韩老板干吧?”
马中海当然更高兴,他说:“韩老板要,咱们就去,反正只要是挖金子的活儿就干。”
原来,韩家弟兄三人是阿尔金县山上最大的金霸,老大名字韩尔力,人都习惯称他为韩老大,寇平岗和马中海半路上碰见的这两个人正是他的弟弟韩老二和韩老三。弟兄三个在保护区里独霸一方,手下有成千上万的民工,但主要还是靠抢劫过日子。他们组织一百多个全副武装真枪实弹的保镖,一旦得知哪处发现好矿,就会无条件地去抢过来。凡到阿尔金县昆仑山一带淘金的人,必须给他们或者主做他们属下的一个采矿队,向他们交纳保护费,否则难以在高原上立足。
当时,寇平岗见韩家兄弟愿意收留他们,与马中海再三对兄弟二人表示感谢,说了一些感激的话。但是,他们一直没有把握,不知道韩家人准备让他们怎样干。于是,寇平岗悄悄对韩老二说:“二老板,咱们是不是先签个合同?”
韩老二把头一摇,说:“不用不用,平岗,你放心,咱们一块儿共事多少年,我们还会亏待你吗?”
“那倒是,你们弟兄三个一直对我平岗不错,但我们心里毕竟没有底,如果写个东西,我也好放心,可以对我手下的这些人有个交待。”
“那好吧,就先按去年签的合同办,到了矿上以后再续签一次就行啦,这还不放心吗?”
寇平岗和马中海一听,都认为可以,心里也就踏实了。
这天,韩老大正在古尔岔金矿自己的帐篷里和几个队长赌钱,就听见外面进来一个保镖报告说:“老板,从东边过来十几辆拖拉机和一辆卡车,好像总共有几十个人呢!”
韩老大边出牌边说:“我们的人都上完了,还会有谁呢?”
停一会儿,他抬起头对保镖说:“去,等他们到跟前,问一声,看是谁的人!”
保镖出去好大一阵子,外面拖拉机的声音停下来后,他才进来报告说:“老板,寇平岗在外面要见你!”
韩老大一听,有些吃惊地问:“他不是说今年不来嘛,为啥又来了?”
“听他说好像是二老板和三老板叫他上来的。”
“如果这样,让他在外面等一等,我这把子打完再见他。”
保镖答应一声,出门不一会儿,韩老大打完牌,让其他人都出去,只留他自己一个人在帐篷里,这才让保镖把寇平岗叫进来。走进帐篷,看见韩老大,寇平岗便上前双手握住他的右手,问候几句。两人寒暄过后,韩老大问:“小寇,你还能来,我非常高兴,也非常欢迎。去年冬天你说不准备再上来,我就感到很可惜。一开始,还以为我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后来才知道你是想自己单干。我想,这也是好事,万一你以后真的变成大老板,也算是由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嘛,对不对?”
寇平岗说:“谢谢老板对我的关心。不管咋样,你永远都是我的老板,我小寇走到哪里都会记住你对我的好处。”
韩老大又问一些他的情况,比如带来多少人多少辆车和资金等,寇平岗都对他回答。他还如实地把他们在阿尔金县的遭遇和在半路上碰见韩老二兄弟俩的事对他讲了一遍。韩老大听完他的话,心中已经有底,他一直不能容忍手下对他有二心的人。但是,他的嘴上却说:“小寇,你要自己单干的想法很好,我也理解,谁都愿意当老板,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况且,你是个有志向的年轻人,在我的手下干肯定有些屈才,我知道你不可能在我手下干一辈子。但是,小寇,我认为你太见外了,这也是你们这些年轻人不会做事的原因。你应该早一点把你的想法告诉我,我还能不帮你的忙?这次你们不是白跑一回冤枉路?实话对你讲,在阿尔金县一亩三分地盘上,我韩老大想要哪一块就能得到那一块!地矿局长算个啥?公安局长又算啥?我到县城以后根本不找他们!只要我说一句话,县长县委书记都得听,还用得着受那些小局长的气?”
寇平岗忙说:“老板,都是我不懂事,算我的错,以后一定要经常向你老人家请教!”
“不用请教,小寇,咱们互相帮忙嘛!以后你要是看上哪一块儿地方,或是找到新矿点,需要办手续时,吭一声,只要我给阿尔金县打一声招呼,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知道吗?”
“是的,老板,我小寇一定照你说的办!”
但寇平岗的心里却非常清楚,韩老大心黑手辣,绝对不能把新矿点告诉给他。两人又说一阵子话,寇平岗才把马中海叫进来和韩老大见过面。最后,韩老大对二人说:“你们还很年轻呀,将来肯定都是发大财的人,我就划出一块儿好的地盘,保证让你们有赚头。今天你们先去做准备,该搭帐篷的去搭,该检查机器的去检查,后天就开始干,咋样?”
寇马二人谢过韩老大后,高兴地出去指挥他们的民工就地安营扎寨。
其实,寇平岗的心里非常清楚,知道这次上来不会得到韩老大的信任,更不会得到好的地盘。事实也的确如此,韩老大已经不再相信寇平岗,于是他把古尔岔金矿边缘被认为是最不好的矿点划给他。但是,寇平岗凭他多年挖金子的经验,认为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金矿的好坏,而且往往会出现意外。有些认为好的矿到头来却不一定好,有些认为很差的矿,在挖到中间时,却突然变成富矿。所以,尽管韩老大给他划出一块被认为最不好的底盘,但他还是和马中海领着民工开始扎实地干起来。
一个星期后,韩老二和韩老三回到金矿,从阿尔金县拉运上来几车食品蔬菜等物资。两人一回来,先去看过寇平岗,然后来到韩老大的帐篷,弟兄三个便开始商量事情。老二先把在半路上碰见寇平岗的事给老大讲述一遍,再把他了解到的有关寇平岗的一些情况也说了。韩老大听罢,说:“姓寇的一定是找到哪一处新矿点了,所以才想去单干。不过,我想,咱们迟早都会知道,只要他在这块儿地盘上,就跑不出我的手心。”
停一会儿,他又问老二老三:“你们是咋样答应他们的?”
老二说:“我就说还按去年的合同干,他也没有说啥意见。”
老三插话道:“我看,按去年的干法太便宜他们了,等正式签合同时再改一改。”
老大摇头说:“这倒没有必要,合同是合同,做是做嘛!再说,咱们口头上已经答应他们,也可以不和他们签合同。如果不放心,他们也可以不干嘛,对不对?现在主动权在咱们的手里,一切要听咱们的,对吧!”
老二老三都说:“大哥说得对,就让他们这样干吧!”
寇平岗带着他的人在韩老大划定的地盘开始淘金。一开始,表层的砂金品位很低,但是等到民工们挖下去有两米深时,金子突然多起来了。这让寇平岗和马中海兴奋不已,然而他们只干了几天,麻烦就也随之而来。在得知划给寇平岗矿点的金子出的多时,韩家兄弟一商量,就毫不客气地叫他们把矿让出来。寇平岗心里非常气愤,但他有自知之明,知道没有办法和韩老大斗,只好忍气吞声地把矿点让出去,再换一个地盘。马中海初来乍到,更是不敢吭声。
但是,给寇平岗干活的许多民工多不愿意,对韩老大的做法气愤不已,不肯让出矿点,寇马两人不得不做自己民工的思想工作。在两人的劝说下,几个胆小怕事的人先撤出来,而多数民工并不知道韩老大的狠毒,依然占住原来挖金子的地方不走。于是,韩老大让兄弟老三带上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保镖赶到现场,用枪逼迫所有不愿离开的民工撤走。在撤离当中,有一民工很不服气,嘴里嘟嘟囔囔地发着牢骚,说:“真他妈不讲理,这是强盗行为嘛!”
不料,他的话被一保镖听见,这些霸道惯了的打手,哪能容忍别人骂他们?同时,他们也是有意要给这些新来的民工一个下马威,几个保镖马上抓住这个发牢骚的民工,其中一个上去猛地一脚踹在这个民工的小肚子上。民工顿时疼得倒在地上,另外两个保镖很快抽出腰间的皮鞭,照着躺在地上的民工劈头盖脸的抽打起来。这个可怜的干活人像虫子一样在地上爬过来滚过去,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但打手们仍不放过,直到那人哭喊声停止,奄奄一息躺下不动为止。常言道,打狗看主家,寇马二人见韩老大的保镖这样毒打他们手下的人,心里也非常难受,但他们并不敢上前阻止,这样做也为保全他们自己。因为他们知道,这是韩老大有意做给他二人看的。那些民工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打人的场面,个个被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有几个人还悄悄的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