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夏的都城上京还沉浸在一夜的疾风捎来料峭的春寒时，略过淮河的南方早就踏入了熠熠生机的春天。
司煜心照常的于卯时三刻起床，见床侧已经空了，枕侧还存着一些母亲身上特有的香气，便知道母亲是在准备今天上路要用的东西，就自己乖乖的翻身准备爬起来。
“我的阿嫮这么懂事自己爬起来了呀。”一个美貌的女子推门进来。
“昨晚睡得好吗，今天要坐一整天的马车呦，阿嫮现在有精神吗。”
那女子巧笑嫣兮，一身绣着浮云暗纹的华衣，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
她朝愣愣的司煜心走过来，伸手顺顺这一头软七八糟的毛发：“刚睡醒是不是还是没有清醒过来呀，母亲抱你起来好吗。”
司煜心还在愣愣的看着自己母亲的风姿灼灼的模样，一脸羡慕向往的样子，模糊听着大致是在问她问题，也不管问了什么就傻傻点头。
“傻傻的真可爱（&9593；▽&9593；）”那女子伸手把司煜心抱下床，“等下文姨姨和裕京会过来和我们一起去呢，我们快开始洗漱吧。”
仆从打来清水来，慕若谛把这司煜心的手细细的刷牙洗脸，然后打开衣柜：“我刚刚去看啦，你裕京哥哥今天穿了身青碧色的衣裳来，我推荐你下身搭这条葱白青翠色间错开来的百裥裙，或者搭这个差不多颜色的宫涤。”
“想穿那条嫩绿的撒花软烟罗裙。”司煜心探头往柜子看去，“咱们离开这阵子这些衣服都不能穿了呢。”
“我们去到上京以后再做新衣服就好啦，我和你文姨姨在上京有专门做衣服的铺子的，咱们到时候想要什么就做什么好吗？”慕若谛帮司煜心拢好衣服。
“嗯嗯，母亲最好了”司煜心开心的扑到慕若谛的怀里撒娇。
“我们这次去上京看文舅舅，会见到父亲和哥哥吗？”司煜心有些小心翼翼的提问。
“可以的，如果阿嫮想见他们的话。”慕若谛摸摸女儿的头，“文舅舅不是在给你哥哥当老师嘛，你到时候可以考考哥哥，看看他读书怎么样。”
“好！”司煜心见母亲没有和以前一样因为自己提起父亲就心神恍惚，心下也一阵阵的高兴。
如果不是上京的铺子出了点经营问题，慕若谛也不会忍受着坐这般摇晃的马车赶回来。她生产之时心绪不稳，产后又因为各种事情而惴惴不安，虽然在江南养着，但身体毕竟还是大不如前了，这也是文释鸾也要跟着进京的缘故她实在害怕自己的表妹兼闺蜜昏死在半路上无人收尸。
文释鸾是慕若谛的表亲，现任内阁首辅文释鸿的亲姐。慕若谛的母亲是当时太师文韬的唯个女儿，慕若谛的父母兄长死在南疆战场后，文府便不遗余力地照顾慕若谛。文释鸾和慕若谛两人当时还有着上京双姝的美名。
不过鲜花总是要插在牛粪上的，在慕若谛嫁给了当时身份卑贱的皇子司青梵后，文释鸾的丈夫六皇子司津煊在皇位争夺中双腿残废。
文释鸾本次进京带着的这个十多岁的男孩，正是她有名无实的丈夫蜀王司津煊的庶长子，名叫司裕丰，但文释鸾对他视如己出。
慕若谛的小女儿司煜心此次也随行，慕若谛也想带她看看自己以前生活的慕王府和上京城，见见阔别许久的表弟文释鸿。
这会儿司煜心坐在马车上随着车身的晃动在摇摆着，慕若谛看着一个白白的小粉团东倒西歪的样子停下了和文释鸾的谈话：“看阿嫮的样子，歪歪扭扭的真可爱（&9593；▽&9593；）”
文释鸾抿嘴一笑：“放她下去和裕京骑马吧，整日坐在车里头得闷坏了。”
“我怕她招了风呢。”慕若谛有点担心。
“她和你可不一样，她像极了你小时候的模样，对在骑马这种事情热衷的很，让奴仆多加件衣服就好了，哎你要是身子不这么弱的话咱们也去骑马。”文释鸾一边说着一边撩开帘子叫自己的儿子司裕京过来。
“阿嫮，要不要和裕京哥哥一起骑马呀。”慕若谛轻轻的摇醒小女儿柔柔的问。
“好呀好呀，但是要留母亲和文姨姨在马车里面吗，没有阿嫮会不会孤单呀。”司煜心两眼放光，但又有点不舍得。
“别别，我与你母亲讲些长辈的话题呦，小姑娘不要偷听，快去骑马马。”文释鸾听着笑起来，然后把司煜心抱出来，细心的裹好放在司裕京马前，司裕京也用自己的披风在小姑娘的身前罩了一下。
“等下要是有点冷就和裕京哥哥讲知道吗。”司裕京低头跟怀里的小东西讲。
文释鸾看着两人的互动也笑起来，回马车后和司煜心讲起：“倒是对阿嫮特别照顾呢，这对儿女亲家咱们就定下呗。”
“再说吧，裕京的身世都不好说，毕竟裕京的生母是这样复杂的身份，我有些害怕以后咱们护不住他怎么办……”慕若谛犹豫着，好像想起什么往事一般叹了口气。
“我听闻上京去年出了一家名为盈袖坊的铺子，专卖新式的服装设计，据说是他们幕后东家自己画的设计图。但因为款式新奇好看得到了很多贵妇人的青睐。”文释鸾想要转换个话题，司煜心的身世一直是她们之间不言而宣的话题，“我看你们慕府的华椴居就要被排挤出上京了。”
“哦，有何新奇之处。”慕若谛因为生产后没有养好，一入冬就流连病榻，现在刚入春就准备入京，自然没时间了解这些新奇事件。
“据说是幕后是安国公府二房的嫡女蒋瑞静在操控，她在入冬后落了水，醒来后据说性格大变样，开始整顿父亲的后院，和祖母为了偏心争辩还和庶妹有冲突什么的，接着和盈袖坊老板结识，她提供设计图纸和新型的贩卖方式，老板就负责实际操控和分红。”
文释鸾虽也长居江南，但上京之前早就写信给还留在京城的少数少女时期的伙伴，邀请她们来文府玩闹，一起逛街云云，自然对这些八卦十分了解了。
“新颖的贩卖方式吗？”慕若谛问道。
“盈袖坊的生意红火，会宣传是很厉害的一点。她先从一些小官家女眷入手，让她们穿着自己的衣服去宴会，然后不经意之中提起自己铺子的名字。然后还将印着自己店铺名字和一些赞扬的话的纸到处张贴，开店的时候举行过一个叫做走秀的环节，让一群身材姣好的女人穿着他们店的服装在一个高台上来回走动，从而吸引路人的兴趣。”
文释鸾讲到走秀二字时有些拗口，大夏虽然民风开放，对女性抛头露面穿衣打扮等都没有任何的规制，但如此出格的宣传方法确实是首次见到。
“是从落水后突然变成这番模样吗？”慕若谛马上抓住了重点。
“嗯，不说落水后性情大变这一点，据说也疯言疯语过好一阵子子才恢复正常，上元节的时候赋诗一首获得上京无数称赞，被冠以才女的名号，而盈袖坊的老板和国公世子刘海亭爱慕她的诗才，私下约见接着促成了这桩生意。
文释鸾讲到诗词一类的事情开始勃发兴趣，她本身就是家学渊源，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但当时上京人才济济，大家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探讨诗文，从不封这种才子才女的虚无名号。
便是慕若谛这样武将出生的世家，因为外家是文家，加上当时也和上京才华最顶尖的那批人玩耍，因此耳濡目染了些，虽自己写的不怎么好，但点评起来也是头头是道的，这会儿听说有撼动京城的诗歌也不由得期待起来。
“上元节赏灯会时做了一首《青玉案》的小词，”文释鸾婉婉叙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火阑珊处.”
“好词好词！”慕若谛不由发出赞叹，“若非读到末幅煞拍，不然不可能如此恍然彻悟：那上片的灯月烟火笙笛社舞交织成的元夕欢腾，那下片的惹人眼花缭乱的一队队的丽人群女，原来都只是为了那一个意中之人而设，而写，倘无此人在，那一切都没有意义与趣味。”
“是啊，灯火写得愈热闹，则愈显“那人”的孤高，人写得愈忘情，愈见“那人”的不同流俗。”文释鸾也啧啧称赞道。
“想来是个一个自甘寂寞独立不移性格孤介的奇女子了。”慕若谛此时还不知道这个安国公府的蒋静瑞以后会给自己带来多少麻烦，只觉得有些奇怪。“但照你之前所说，祖母不爱，庶妹不亲，冬天被人推下水，想来在府中不受重视。如何能有这样婉转玲珑的诗才呢？”
“该不是以前藏拙，掉了水后看清了什么，现如今也到了选婿的年纪了，家中无人帮持，不得不自己站出来展示来提高身价。”文释鸾猜测。
“别是掉水后被什么上身了吧。”慕若谛笑笑。
她原来就是个骄纵毒舌的性子，自幼父兄宠着，后来先皇怜她无亲属照拂也是百般宠溺，婚后司青梵更是无有不从的。司青梵夺位的过程中也出了很大的力，以致于对放在眼前的很多事情首先是抱有怀疑的态度。
包括司青梵口口声声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