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叹一口气，道：“这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两派的仇恨，应当化解啊。”蔡子峰侧头看她，微微一笑。独孤却冷笑道：“妳说得轻巧，妳有没有想过，人家失去亲人长辈的痛苦，有仇不报不如死！”雪儿顿时脸色一红，闭口不敢说话。
蔡子峰道：“本来我不想在师父大殓未过就手握兵器，但是岳肃咄咄逼人，我也忍无可忍，只得拔剑应战。我们在山巅决一生死，心怀仇恨，出手绝不留情。我连中他三剑，身上流血不止，逼得我用手抓住他剑锋，狠狠给了他一掌。”
独孤问道：“你没有杀他？你应该一掌杀死他！”听他话中满含杀气，雪儿不停摇头，却插不上话。蔡子峰道：“我当然不会放过他，可是没想到……剑眉竟然会为他求情。”独孤一拍桌子，道：“你胡说，我娘怎么会为他求情！”蔡子峰道：“剑眉劝我别再杀人，不想两派再结新仇，争斗永无休止，而希望化解两派的仇恨。她责怪我出手太重，还把岳肃留在华山上养伤，每日都来照顾他的饮食，说得上细心周到。”
雪儿道：“花师叔心地善良，她这么做，真是用心良苦。”独孤看她一眼，冷冷一笑。蔡子峰却皱眉摇头，道：“可是谈何容易，后来果然出了事。”
独孤问道：“出了甚么事？”
蔡子峰道：“半年之后，岳肃的伤势渐渐痊愈，我心里一直都很不舒服，急着下了逐客令。可是万万想不到，他离开华山的时候，居然把剑眉掳走了。”
雪儿和独孤忽然都不说话，似乎都体会到一点儿甚么，不再急着追问。
蔡子峰缓缓道：“剑眉很小的时候，师父带她上山，收她为徒，成为门中的小师妹，和我一起跟在师父身边学习剑法。本来很少有弟子可以得到掌门人的亲传，可是剑眉却不太用心，经常丢下师父的功课，自己读书作画。她的剑法学得很糟，后来被师父发觉，曾教训过她好几次，可是她却依旧这个样子，心不在焉。”
蔡子峰微微笑了起来，眼中增添光采，仿佛从前往事还历历在目，道：“时光流逝，剑眉长大了，可是她的剑法还是没有甚么进步，才情却越来越好，琴棋书画都很擅长，连师父也很欣赏。我问她为甚么不多点心思在练剑上，她说她根本就不喜欢学杀人的武功，可是又怕师父责怪，感觉很不开心。其实师父早看得出来，常常摇头叹息，有一次叫她到跟前，说她悟性很好，可惜心不在此，以后也不勉强了。那天剑眉很开心，不再跟我一起练剑，一个人读了很多书，还读本门的武学秘笈，师父见了也很高兴。”
雪儿忽道：“花师叔她这么做，想来也是为了讨太师父的欢心，委曲求全。”
蔡子峰道：“不只如此。当初师父把她托付于我，也是希望她的聪明悟性，可以帮助我解开武学上的难题，做好气宗的掌门。”
雪儿点点头，又问道：“你刚才说花师叔被人掳走，后来又怎么样？”
蔡子峰道：“我派人四处寻找，都没有剑眉的踪影，正当我准备下山的时候，你父亲突然找来了。”说罢，侧头望着独孤。
独孤眼色变得很冷，没有打断他的话，听他续道：“他来找我决斗，本来关系华山派的声誉，我无法推辞，可是剑眉失踪，我根本不能静下心来。我向他言明原因，希望把决斗的日期压后三个月。想不到他一口答应了下来，要等我解决了自己的事，他会再来。我很钦佩他的为人，相约三个月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回来应战。”
独孤忽道：“父亲之所以这么做，是要你心无牵挂，来一场真正的决斗。”
蔡子峰点头，道：“眼看三个月的期限一晃即过，我心急如焚，后来终于在开封城寻到剑宗的下落。可是剑眉早已被人救走，连岳肃也不知道救她的是甚么人。”
独孤微微一笑，道：“那一定是父亲所为，以他的武功才智，救一个人又有何难。”
蔡子峰点头，道：“除了他，我也想不出还有谁，论武功论智谋，他的确在我之上，出手比我快。于是我立刻返回华山，本以为可以见到他和剑眉，可是三个月的期限已过，仍然不见两人的踪影。我在华山等了很久，不见剑眉回来，也不见你父亲来跟我决斗，两人再也没有出现，只等到一封信，一封剑眉的亲笔信。”
雪儿问道：“信？甚么信，花师叔她为甚么不回来，去了哪里了？”独孤看她一眼，不禁微笑起来，心里早已猜到了一些。
蔡子峰道：“信上说，她正和独孤大哥在一起，一切都好，叫我不要担心。她的独孤大哥答应她，带她一起闯荡江湖，走遍五湖四海。”
独孤脸色柔和下来，心下一阵感动。回想娘亲的音容笑貌，仿佛看见他和父亲两人双骑并肩，看日出日落，风霜雨雪，花开花谢，游荡在江湖之间。
雪儿静静听着，渐渐明白了些，心下亦是悠然神往。
蔡子峰却蹙眉闭了双眼，神色黯然，停了说话。
过了良久，独孤问道：“既然他们落得逍遥快活，后来又怎么会遭人陷害？”
蔡子峰睁开眼，续道：“一等三年，那年冬天，大雪漫天，异常的寒冷。有一天黄昏时候，风雪中忽然有人上山来，竟然就是剑眉。这么久没见，她出落得花容月貌，性情温婉大方，我差点儿认不出来了，她却依然叫我一声师哥。陪她一起回来的，还有独孤剑魔，让我措手不及的是，他竟然是来向我提亲的，要娶剑眉为妻。”
雪儿忽然笑了。独孤看着她，亦笑了，心想娘亲当年的样子，应该跟她差不多。
蔡子峰却道：“但是我没有答应，因为师父曾经做主，早已为我和剑眉订下婚约。”
雪儿惊讶一声，想不到还有这层隐情。独孤眼色亦是一冷，脸上笑容忽地凝住。
蔡子峰道：“可是剑眉却说，那只是师父一厢情愿，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一直视我为兄长。她自己的幸福，应该由自己做主。独孤剑魔听说如此，突然跟我重提三年前的战约，要用一场决斗来解决，如果胜得一招半式，就带剑眉走。”
雪儿心想：“师父一定是输给了独孤的父亲，不然后来哪里来的独孤呢？”
独孤却问道：“可是为甚么，这一战又没有打成？”
蔡子峰道：“当晚，剑眉忽然收到一封信，是岳肃写来的。”
独孤一拍桌子，吓了雪儿一跳。
蔡子峰道：“原来他已知道了你父亲魔之子的身份，还指责他偷学华山派武功。其他暂且不提，你父亲身份这件事非同小可，消息一旦传扬出去，将会是无穷无尽的烦恼。剑眉看完信后变得很慌张，烧毁了信，匆匆和你父亲去赴约。可是我不被允许同行，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你父亲已受伤中毒，双眼被刺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