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握住雪儿双手,雪儿微微一笑,双手任由他握着。
蔡子峰看着窗外明月,道:“今天就由为师做主,为你们订下婚约,好不好?”
独孤拉雪儿到窗前,双双跪下,抬头望着明月。独孤道:“月神在上,弟子独孤如愿今天发誓,与白雪儿结为夫妻,此志不愈,若有异心,天诛地灭!”雪儿道:“月神在上,小女子白雪儿发誓,与独孤大哥结为夫妻,此志不愈!”
独孤轻轻抚一下雪儿的脸,扶她起来,两人相视一笑。
蔡子峰道:“好,好……”只说了两个“好”字,声气忽然断了,异常消沉。
独孤回过头来,不禁目定口呆,道:“前辈,你怎么了……”雪儿不解,侧头一看,只见师父转眼之间变成一头白发,低垂着头。
雪儿跪在师父跟前,抚开他一脸白发,见他脸色干枯毫无血色,顿时吓得眼中盈盈,哭道:“师父,怎么会变成这样?”独孤给他把脉,感觉他脉搏虚弱,感觉像是因为方才比武受了内伤,可是前辈功力深厚,又怎会这么容易受伤呢。
独孤眉心紧蹙,又细细把脉,才发觉他筋脉中有一道异质在流动,原来是中了毒,兼之今天又疗伤又比剑,消耗了太多真气,终于引得毒发。
独孤连忙双掌推在蔡子峰肩头,运功帮他逼毒。蔡子峰道:“你不用白费力气了,过来听我说……”雪儿眼中泪水滑落下来,喉中哽咽,说不出话了。
独孤将真气传入蔡子峰体内,却如泥沉大海消散无形,激不起他自身真气的回应,方知毒伤之重,已然回天无力。他依旧传真气到蔡子峰体内,帮他续命,黯然道:“前辈弄成这样,都怪晚辈鲁莽无知,晚辈真是该死。”
蔡子峰道:“你无须自责,不关你的事……不过你要记住,你今天的誓言,好好照顾雪儿……”雪儿已哭成个泪人,呜咽道:“师父,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蔡子峰又道:“雪儿,妳听独孤大哥的话,跟他一起……”一句话没说完,忽然没了声音。
感觉师父的手没有了力气,雪儿愣住了,只见满脸泪痕。
独孤也不知道该说甚么,只静静陪在她身边。
忽见雪儿摇着师父手臂,哭唤道:“师父,你醒醒,别扔下雪儿好不好……”独孤看得心酸,扶着她肩头,喊道:“雪儿,师父已经走了,妳别再伤心了!”
雪儿突然推开他手臂,哭喊道:“是你,是你打死师父的……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啊!”她冷冷盯着独孤,泪水却模糊了双眼,真是以泪洗面,双手捂着脸颊,已然泣不成声。忽然见她伤心绝然的样子,独孤心中悲苦,体内真气狂乱游走,突然间血气逆行,一口热血涌了上来,嘴角流淌出一抹猩红。他面对自己心爱之人的怨恨,感觉心如刀割,心中悲痛却又不知该如何发泄,激动之下真气逆行反而伤了自己。
雪儿咬紧牙唇,冷冷看着独孤,又是怨恨又是哀伤,十分可怜。忽然见她身子一软,歪身躺在了地上,心中悲痛,一口气噎住,突然昏死过去。
独孤忙过来扶起她,唤道:“雪儿,雪儿,妳怎么了?”感觉她身子发凉,额头却烫得厉害,又冷又热,不知道得了甚么急症。
独孤心慌意乱,急忙抱她回里屋,轻轻放到榻上。又坐到她背后,双手按在她肩头,运功帮她行气过血。过了半晌,雪儿血气顺畅,脸色恢复红润,气息平和下来,看来没有甚么大碍,独孤方才稍稍宽心,扶她躺下,盖好被褥。
明月落下,夜色已深。山上寒气很重。
独孤守在雪儿身边,害怕她半夜醒来,又出甚么事,却又不知她何时会醒来。想起雪儿哀怨的眼神,他感觉很伤心,也很茫然,就像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等到窗上大白,起了寒风,呜呜咽咽,如鬼哭一般。
忽然“咯吱”一声,冷风吹开了双扇窗,撩起纱帐,惊动了雪儿。她眉心微动,迷迷糊糊中念道:“师父,别扔下雪儿,不要走……”脸上冒出冷汗,原来做了一个恶梦。胡乱说了些话,终于睁开了眼,总算是醒了过来。
雪儿侧头望了望,屋里不见有人,披衣起床,掀开门帘出来,也不见有人在,不禁心下一凉。她自小跟着师父相依为命,如今师父不在了,连独孤大哥也走了,剩下她一个人在山上,以后该怎么办呢。想着想着,眼中湿润起来。说起师父,忽然不见了师父的遗体,又出门寻找。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寒尘扑面,险些将她推倒,真是弱不禁风。身边忽然有人扶住她,道:“雪儿,妳身子还没好,不要到处走动。”
雪儿侧头一看,真的是独孤大哥,不禁暗自一喜,忽又心头一酸,眼中泪光泫然。
独孤道:“妳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雪儿道:“师父他……我想看看师父,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声音有些沙哑。
独孤蹙眉,道:“好,我带妳去见师父。”扶着雪儿,走进石林,来到一棵梅花树旁。
满树花瓣被风一吹,散落一地,落在树下新坟上。坟头一块石碑,上面写道:“蔡子峰大侠之墓。”刻痕尚新,是独孤用龙舌剑刻写上去的。
雪儿跪在师父坟前,静静流着眼泪。凄凄冷风吹着她凌乱的长发,脸上泪痕成霜。独孤看着心痛,拍一拍她肩头,道:“雪儿,对不起,师父的事,都是怪我不好。”
雪儿不吱声,脸色冷漠,好像没有听见他说甚么。
独孤道:“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妳的。这里风很大,妳身子还没好,我们回去吧。”扶起雪儿,刚走出两步,脚下忽然一个趔趄,险些跌倒。独孤又抱起雪儿,走入石林中。雪儿回头看一眼师父的坟墓,却被一块石头挡住了视线。
两人回到屋里,独孤放雪儿到床上躺下,给她盖好被褥,往火炉中添了些炭,然后去生火煮粥。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娘亲在照顾他,今天却突然让他来照顾别人,不禁有些手忙脚乱,忙了好半天,才熬成一碗粥。过来喂雪儿喝粥,她却哽噎在喉,难以下咽。
等到晚上,雪儿依旧吃不下饭。她眼睛哭得红肿,又不吃不喝,已然消瘦了一圈。
独孤看在眼里,心下来气,把一碗粥扔在一旁,道:“雪儿,妳原谅我一次好不好,不要再折磨自己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看妳这样伤心,我也很不好受。”
雪儿不吱声,脸色冷漠,好像没有听见他说甚么。
独孤蹙眉,道:“妳真的不喜欢跟我说话?”
雪儿道:“没有。”只说了两个字而已,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独孤叹一口气,拉住雪儿的手,取出怀中半截剑锋,放在她手中,道:“如果在妳心里只有怨恨,真的半点爱意都不剩的话,就不妨直说出来,让我死心也好。我虽然答应了师父要照顾妳一生一世,但也不可以勉强。如果我死,可以消除妳心头之恨,我心甘情愿死在妳的手上。”等了一会儿,却见雪儿拿起那半截残剑,把它藏入了被褥里。
独孤道:“我今天给妳机会,妳下不了手,将来可不要后悔!”雪儿道:“我很困,想歇息。”独孤点一下头,扶她躺下,把她手臂放入被褥里,吹灭了油灯。